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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兒的抉擇

2019-08-07 16:46:15   

王世虎

父親稀里呼嚕往嘴里扒了幾口粥,把碗筷一撂,嘴巴一抹,就大步流星地出門了。

母親問:“你去哪兒?”

父親說:“去村口等俺閨女。”

母親撲哧一笑,“這太陽才剛出來,慧子從縣城回來最快也得晌午了,你去這么早干什么?”

“你懂啥?今天是俺閨女去教育局領取“調令”的日子,天大的喜事,得提前候著。以后,咱家就有吃‘國家飯’的人了!”父親漲紅了脖子,把“國家飯”三個字說得擲地有聲。

“這老倔牛,還在為那件事耿耿于懷呢。”母親興嘆道。

母親口中的“那件事”,曾讓父親很受傷。當年,父親初中畢業(yè)后,爺爺想讓他參軍,父親卻執(zhí)意去村小學當了一名代課教師。沒想到,這一教就是40年。父親一心撲在教學上,兢兢業(yè)業(yè),先后培育出不少大學生,直到三十多歲才結婚。但在他的內心深處,卻始終埋藏著一個心愿,那就是從“臨時工”轉為“公辦教師”,得到國家的承認。期間,有好幾次“轉正”的機會,父親都錯失了。最后一次,父親的各項條件都審核過了,卻被卡在了“學歷”這道坎上。之后,父親便放棄了這個念想,但“學歷”卻成為橫在他心底的一根刺。所以,慧子當初考上師范大學,讓他覺得格外揚眉吐氣。

一上午,父親就端坐在村口的大槐樹下翹首盼望著。終于,快晌午時,一個熟悉的身影由遠及近,是慧子。父親一個箭步沖上前,閨女,是縣一中嗎?

“爹!”慧子吞吞吐吐道,“不……不是。”

“那是縣二中?”父親繼續(xù)問。

慧子仍搖搖頭。

“實驗中學也行,這都是好學校呢!”父親焦急道,“好閨女,別賣關子了,快告訴爹吧!”

慧子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張紙。父親一把奪過,看完臉色瞬間就變了:“大槐樹中學?怎么會是鄉(xiāng)中學呢?他們是不是搞錯了?我閨女可是省師范大學的高材生,市里的學校都爭著要呢。”

“爹,沒有搞錯,是我自己主動申請的!”慧子小聲說。

“什么?你怎么可以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!而且我都把話風放出去了,你讓我如何出去見人?……”父親氣得青筋暴露,一甩手轉身走了。

一整天,父親都獨自悶在屋子里,沒說一句話,連飯也不吃。好幾次,慧子想找父親談談心,可一看到他失望的眼神,又把話給咽了回去。

半夜,父親輾轉難眠,想出去透透氣。經過慧子的房間時,聽見里面有交談聲,就把耳朵貼了上去。

母親:“閨女,娘問你一件事,你得說實話。”

慧子:“娘,您說。”

母親:“回鄉(xiāng)教書,是你內心的選擇嗎?”

慧子:“娘,是我深思熟慮后做出的決定??h一中當然好,但這里更需要我。”

母親:“更需要你?閨女,娘怎么聽不懂?”

慧子:“娘,您看新中國成立70年來,尤其是改革開放這41年,咱們國家發(fā)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,老百姓的生活也越來越好,農業(yè)稅取消了,國家還給農民發(fā)放‘糧食補貼’了;新農合普及了,農民看病也能‘報銷’了;新農保推廣了,農民老了也能領取‘退休金’了;咱們縣建工業(yè)園了,勞動力也不用外出打工了……可這些年唯一沒有改變的,是農村的基礎教育,老教師退休了,有經驗的老師削尖了腦袋往城里調,如果我們大學生還不愿意來這里,那鄉(xiāng)里的孩子怎么辦?就一直沒文化地窮下去?”

母親:“可你爹的夢想……”

慧子:“娘,當年爹沒有去參軍,而是做一名鄉(xiāng)村教師,那是他的夢想;如今我沒有去縣一中,而是回鄉(xiāng)教書,這也是我的夢想。其實,爹能在民辦教師的崗位上堅守40年,他真的只是為了一個‘轉正名額’嗎?不,他是從內心深處熱愛這份事業(yè)?。〉鶑奈春蠡谶^自己的抉擇,作為他的女兒,我更要傳承他的責任和使命,在這片肥沃的土壤上播撒更多的希望!”

父親的眼睛有些潮濕,轉身回了房間。

第二天早上,慧子剛起床,就看見父親穿戴整齊地站在院門口。慧子詫異地問:“爹,你干啥呢?”

父親笑,“今天你第一天上班,爹送你。”

慧子說:“爹,從咱家到鄉(xiāng)上,就半小時路程,您不用送的。”

“不行,爹必須送!俺閨女回報家鄉(xiāng),這是全家人的光榮哩。”父親頓了頓,接著說,“閨女,是爹誤解你了。你放心,無論你做出什么樣的抉擇,爹都支持你,你永遠都是爹的驕傲!”

慧子笑了,眼中帶著淚光。

 

實習編輯:于婷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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