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-07-23 09:45:00
徐泰屏
說起一粒米的得來不易和農(nóng)民們的艱辛,對于我這個農(nóng)家孩子而言,感觸頗深。不過,我首先想到的還是在我七八歲那年,父親對我進行“每一粒米飯都有眼睛”的那次訓誡。
上世紀六十年代末,雙季稻和雜交水稻在我們鄂南一帶還沒有推廣普及開來,大多數(shù)莊戶人家在春夏之交,幾乎都是靠著野菜才能熬過那段青黃不接的日子。
一天早晨,就在我狼吞虎咽地扒拉完碗里的米飯,然后背起書包沖向學校的當口,卻被父親一聲喝令叫停在了飯桌旁。
父親先是將我沒有吃干凈飯粒的碗端到自己跟前,然后用筷子把碗內及邊沿沾著的飯粒掃到碗底,再把我掉落在飯桌上的米飯一粒一粒揀到碗里,最后將碗底的米飯一粒不剩地全部扒到了嘴里。
接下來,他用滄桑的雙眼注視著我,一字一句鄭重地對我說:“兒子,老人們說,每一粒米飯都是有眼睛的,老天爺在頭上看著呢,糟蹋糧食多了,落雨天出門是要遭雷劈的。”咽了一口唾沫之后,父親繼續(xù)對我說:“從今天起,你每次能吃多少飯就盛多少飯,要把碗里的米粒舔干凈,吃飯時絕對不能把米飯灑到飯桌上!”
父親這種唯心主義的“米飯有眼睛”的說法,充滿了濃厚的封建迷信色彩,但它卻讓我在少年歲月里有了對于糧食最初的信仰與敬畏。
1979年,我經(jīng)歷了高考落榜,回到父親身邊,在老家的土地上“面朝黃土背朝天”當了整整13年農(nóng)民。在這一次又一次的親身實踐中,讓我對一粒米飯的前世今生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。
兩年前,我與本地一眾文朋詩友相聚在縣城的一家酒店里。在席間盛飯時,我不慎將一小坨米飯掉在了餐桌上,于是我立即用手揀起飯粒放進了嘴里,不料我這一作法,竟然被隔壁一位文友看在了眼里,記在了心上。翌日早晨,那位文友發(fā)來一則微信文字消息,大意是你一本市“大作家”,竟在一眾文朋詩友面前把掉落在餐桌上的飯粒不管不顧地揀到嘴中,吃到肚子里,可見你的本色和品性云云??戳T他的這縷喟嘆,我與他回復了幾個字:每一粒米飯都有眼睛!
后來,我將父親訓誡我“每一粒米飯都有眼睛”的故事,絮絮叨叨地講與他聽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