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-09-24 10:43:50
在地圖上看,從家里到姥姥家,只需要15公里,半個小時的路程,我卻走了20多年。
我們住在縣城的郊區(qū),之前叫開發(fā)區(qū)。姥姥家在縣城下的一個鄉(xiāng)鎮(zhèn),還沒有修大路之前,只有一條路能夠到姥姥家。
那是327國道,坑坑洼洼,從我小時候記事起,那條路就是這個樣子。
路面一塊塊分開,用瀝青粘著,慢慢地都是裂痕,像是老人粗糙龜裂的手掌一樣,車子在上面走著左搖右晃。一到下雨,路面坑洼處還有積水,車子經(jīng)過時泥水到處亂濺。
聽家人說,是因為那條路大貨車走得多,長年累月就把路壓壞了,雖然用瀝青修修補補,看起來卻是非常難看。
就這樣的一條路,我和家人走了20多年,直到附近又修了一條大寬道,那條路才廢棄不用了。
小時候過年去姥姥家,只能坐從縣城到鄉(xiāng)鎮(zhèn)的機動三輪車,它是充當公交車的角色。收拾好雞鴨魚肉和要帶去姥姥家的禮品,就去車站坐車。機動三輪車有個頂棚,里面放了幾排小木凳子,人在里面只能往后看車外風景,機動三輪車一路顛顛顫顫,讓人非常難受。
但在我的記憶里,關于機動三輪的畫面不多,應該是五歲前,這種交通工具就被小客車取代了。坐小客車去姥姥家時,每年大年初二,母親早起帶著我,天一亮就出門。帶上之前給姥姥買的她愛吃的雞蛋糕、草莓、桃酥餅,就去車站等車。
縣城去鄉(xiāng)鎮(zhèn)的車子破破爛爛的,里面更是臟得一塌糊涂。我還記得,那時候的客車在司機座位附近有凸起的一塊車廂,像是烏龜殼一樣,上面還能坐一圈人,現(xiàn)在想來著實有意思。
幾塊錢可以直接坐到姥姥家門口。當然,班車也要走過那條破破爛爛的道路,因為車有減震設施,在車里明顯不那么顛簸了。
去姥姥家,早上去中午到,舅舅在姥姥家做好可口的飯菜,我們下午吃完飯再返回縣城?;爻痰目蛙?,在到達村莊時都會按喇叭。只要聽到喇叭響,母親和我就收拾東西趕緊去趕車,因為車子也就在那里停留幾分鐘。
當然也有錯過的時候,只能再等下一班車。
后來,爺爺買了一輛燃油三輪車,裝上了車棚和兩排座位,可以坐四五個人。直到前兩年,三輪車實在開不動了,爺爺才換了電動三輪車,那臺開了十多年的三輪車才退出歷史舞臺。
有了三輪車后,逢年過節(jié)父親就帶上母親和我,開三輪車去姥姥家。
雖然裝上了車棚,但并不嚴實,很多地方漏風。每次去姥姥家,車上都會準備一床被子,蓋在身上,生怕大家凍著。在三輪車上,可以看到沿途的風景。所以,我大多數(shù)的記憶,是在這段時間產(chǎn)生的。
印象中,327國道路邊有一家廠子,門口有兩尊石麒麟,昂頭挺胸特別氣派。還會經(jīng)過一個二層的餐館,雖然已經(jīng)倒閉,但在平地上矗立著還是很有感覺。
經(jīng)過了幾家工廠,就到了荒地了,旁邊就是火車道,經(jīng)常看到火車和我們并排開,從我們身邊開過時,我會在車上數(shù)著火車的車廂。
車子走到鎮(zhèn)上,每到春節(jié)就是趕大集,賣各種年貨,父母這時就會下車買東西,我在車上看著,等待著他們。
車子再往前開,就到了鎮(zhèn)上的中學,母親就在這里讀的初中,但沒有畢業(yè)就輟學在家了。每次看到這所初中,母親都會和我講述她上學的故事。現(xiàn)在,中學已經(jīng)翻新了,新增了幾棟教學樓,真是今非昔比。
一路往西走,就到了一條很窄的馬路,勉強兩輛轎車并排通過,旁邊就是麥田。路邊種有蘋果樹,每隔一段距離,就有一口機井在田地里,并且有一個石板搭成的屋子罩在井上方,就像是土地上的守護神一樣。
再走一段時間,下一個土坡,就到了姥姥家門口。由于胡同都是土路,陰天下雨特別泥濘,直到現(xiàn)在,遇上惡劣天氣還是非常難走。因為附近胡同很多,我們經(jīng)常走錯,鬧了很多笑話。
姥姥家之前比較破舊,甚至有幾堵墻都是土墻。幾年前姥姥家重新翻修,把老房拆除后蓋了兩層半的小樓,姥姥就搬到之前舅舅住的院子里去了。距離原來的院子隔著一條胡同。
不知道為什么,在我的記憶中,每次過年去姥姥家,都是下雪天。漫天飛雪,加上對姥姥的思念,真的讓我想快一點見到姥姥。
還記得,有次父親開著三輪車從姥姥家去舅舅家,半路上積雪太滑,三輪車翻了,他很狼狽地跑來姥姥家里叫我們?nèi)ヌк?。那時的畫面,到現(xiàn)在我還清楚記得。那也算是去姥姥家發(fā)生的唯一一次“交通事故”了。
即便是開三輪車,走在去往姥姥家的路上,也是顛簸得難受。后來有了電動車,我們就一人騎一輛電動車去姥姥家。再后來客車換成了新能源公交車,價格比之前還便宜,如果不騎電動車,母親就坐公交去,也很方便,出門就有公交站臺。
這兩年,家里買了小轎車,開車去姥姥家更方便了,時間也縮短了,20分鐘即可到達。
縣城的大路修好后,我們就很少從327國道走了。去年過年專門從那走了一次,路面還是老樣子,車依然開得很慢。我特地用手機拍了一段視頻,記錄下了這條走了20多年的道路。在這條路上,會下雨、下雪,會泥濘、顛簸,會塵土飛揚,但這曾是去姥姥家里唯一的道路。
這條道路承載了我的童年,見證了我的成長,也伴隨著姥姥變老,它現(xiàn)在斑駁的路面,像是姥姥龜裂的雙手,像是姥姥臉上的皺紋,更像是歷經(jīng)滄桑的歲月。
我今年27歲了,姥姥已經(jīng)90歲了,但這條去往姥姥家的路,永遠不老。(李華錫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