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1-11-12 10:55:18
小時候北方的冬天很冷，用老輩人的話來說，就是干巴巴的冷。那時候，鄉(xiāng)村的生活條件不是很好，人們過冬的棉衣都是自家做的，雖然穿著很臃腫，卻特別的暖和。
進入農(nóng)歷九月，天還沒有特別冷，母親就開始著手準備全家人過冬的棉衣了。她首先要去村上合作社的商店里買便宜、耐用的布料。為了節(jié)省家里的開銷，棉襖是沒有外套的，而是直接穿在身上，為此，母親一般都買灰色的布料。
生產(chǎn)隊每年秋后都要適量地給每家按著人口多少分配一定量的棉花，這些棉花母親都會像寶貝一樣晾曬好，然后背到幾里開外的鄰村彈棉花的手藝人家里，花上幾毛錢把棉花彈成棉絮，回來后又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，等到上冬前再拿出來給一家人做棉衣。
母親白天還要去生產(chǎn)隊上班，只有晚上才有時間做棉衣。鄉(xiāng)村的大土炕是極好的案板，母親會把剪裁好的布料鋪在炕上，把棉絮撕扯成像小孩手掌大小的棉片子，然后一片一片地貼到布料上。母親粗糙的手極為靈巧地撕扯，翻弄著一片片有溫度的雪白的棉絮，每一處，哪怕是一個角落都用心鋪著，母親的影像在暗夜的燭光下顯得那么耀眼。躺在溫暖被窩里的我，看著母親彎腰的脊背出神。
弄完了棉絮，母親還要用手摁來摁去，那些雪白的棉絮似乎很有靈性，乖乖地享受著母親的安撫，變得平坦踏實。
我發(fā)現(xiàn)母親的頭發(fā)和眉毛上沾滿了細細的棉花絨毛，仿佛一層薄薄的霜，在燭光的映襯下閃著光亮。由于蠟燭的光亮幽暗，忽閃忽閃著，母親好幾次手里的針扎到自己的手上，鮮紅的血滲了出來，沾到雪白的棉絮上，這就是我的母親?。〈藭r，九月的秋夜已經(jīng)寒涼了，母親卻穿著單衣，久坐在炕上為我縫制過冬的棉衣。夜晚的秋蟲呢喃，那聲音在夜里傳出很遠。看到母親勞累的身形，我不禁黯然淚落。夜很深了，我早已沉沉入夢，母親還在燈下縫制，直到一件嶄新的棉襖成型，母親才心滿意足地吹滅燃燒殆盡的蠟燭，悄悄睡去。第二天早晨，我發(fā)現(xiàn)炕上的飯桌上堆疊著厚厚的凝結(jié)的蠟燭淚。
新棉襖做好后，母親用濕布擦去飛落在上面棉花的絨毛，整整齊齊地疊好，放到柜子里，抬起頭喜盈盈地對我說：“今年冬天哪怕下三尺厚的雪，我兒也不怕冷了！”
我相信母親的話，因為這件棉襖用的是新棉花，母親縫了三層，而且棉衣里還縫進了母親綿綿不盡的愛，這樣的棉襖足以抵御任何寒冷的冬天。
冬天，我穿著母親縫制的棉衣，身體很暖，心里也很暖。
如今已經(jīng)進入了冬天，但母親走了，我再也穿不到那樣厚厚的純棉花做的棉衣了，世上任何保暖的棉衣也比不上母親做的棉衣溫暖。一想到穿著母親做的棉衣，淚水就情不自禁涌了出來……（于春林）
返回頂部